起因是我在长毛象分享了一些这几年打工的笑料（？），有一个tag叫 草台班子，还有一个叫 搬砖 ，虽然可能让部分人感觉我和同事们都像小辣鸡每天就是摸鱼混日子，但出发点是让刚刚转码上岸或者工作不久的人认识到即使是工作多年的码农日常也充满鸡飞狗跳状况外，多找人问互通有无是正常的事情，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写得多了，感觉有必要归纳一下。

出处我已经找不到了，好像是微博网友说，企业外面看起来像一辆豪车，揭开豪车顶一看，里面是员工疯狂蹬自行车。非常形象，包括这两年世界各国政坛的各种闹剧，充分展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个大草台班子的本质。

一点前情介绍：2018年来加拿大之前在国内已经工作了大约9年，做过几年码农创业了几年做了一些管理工作，有点麻了，来加拿大之后坚定目标只做 IC - Individual Contributor，搬砖挣钱，谁也别想给我画饼让我grow，但不管成不成每年都会要求加钱。

2021年的夏天我突然意识到在远程工作的模式下有可能开展一些新的工作活动。在线开公司 即是这一活动的开始，最初的打算只是接一些项目来做 contractor ，增加点收入和见识。但凡事开了头就会奔着一些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这个收获后面再说，先按照时间线写一下合作过的几个客户吧。

第一家公司是一家微有名气的 social networking 上市公司，公司规模大概在1000人上下，Engineering 团队大概有二三百人。找到这家公司的合同工时没有什么经验，纯粹是误打误撞。他们想要招一个 fullstack 我恰好想做一下 fullstack 。面试也比较简单，做了两轮算法题，合同工也不要求你有什么 leadership 又或者是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只要觉得你能写码、合作起来还可以（也就是像个人）就行。因为是头一次做这种合同工，不熟悉环境和市场，开价开低了，后面再说。

谈妥后开工，确实写了几个后台 API ，之后就极速转向做了几个月的 data engineering，天天写pipeline，要把组里 data scientist 以前在自己电脑上跑的 model 都放到 production 环境去，该 data scientist 扔给我一个 1000+ 行的 SQL，好家伙，一放上 Airflow 就要跑两小时，严重超过了公司的默认设置，我一头扎进这个 SQL 开始优化，最后终于搞到能20+ 分钟跑完。

这个 data scientist 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国小镇白人青年，我和他联机调试，因为他这个查询跑的时间实在太久，每次都给我们很多时间不得不尬聊。他听说我以前在杭州，突然就激动起来，跟我说杭州是他最喜欢的国际大都市。他跟我说他是在美国一个小镇上长大的，我搜了一下名字，确实是一个小镇。他读大学也是在这个镇上，大学毕业后工作还是在这个镇上。他工作的是一家小创业公司，后来被阿里巴巴收购，我估摸着阿里直接把他们都搬运到杭州，办工签拿 global pay，还人均配一个翻译。杭州就是他心中的梦幻之城，又发达又干净又环保。他问我：你知道阿里巴巴的什么什么雕塑是什么意思吗？我说不知道。他跟我诠释了一番，那是代表着阿里巴巴的雄心是要建立透明化的商业balabala，我暗自腹诽可能马云自己都不一定相信这一套吧。

他在杭州工作的时间和我在杭州的时间是非常重叠的，他后来因为工作签证很难再续返回了美国，也因为阿里巴巴的工作经历，让他得以进入美国的大厂，来到美国的大都市继续工作；而我在这个时候意识到国内不能再待了，必须赶紧开始我的跑路大业，最终移民到了加拿大。我想了一下，一个从来没有见过世面的美国小镇青年，在另一个国家确实很漂亮的城市，随身都有翻译和助理，也不会受到这个体制的任何冲击，享受到的只有低廉的消费、完全符合这个国家印象的古典美景和更日新月异的互联网发展，确实很难不觉得这是一个梦幻城市。他说后来也去了北京上海，觉得人太多了太挤了，也没有杭州漂亮，我当然也认同这个看法。他最后忧心忡忡的问我，怎么看待中国政府对于互联网公司的重锤出击？因为他在阿里巴巴股票一路狂跌时，大补了一波仓，在我们谈话的时候市值又比他补仓时腰斩了，我只能祝福他了。

贴两条当时在毛象上的嘟文：

最近做的一个项目，其实做得蛮愉快的，就是多做一段时间后觉得这个事非常搞笑。

任务分配得蛮细致，有不懂的在Slack里问一句总会有人来帮忙，但是…………后来发现大家都是临时上阵来的，也没有谁知道这项目最早是什么样子。来解答你问题的人可能只是提前一周正好看了这段代码；分配给你的活很可能三个月前有人已经做了但是没人知道没人拼上去用。

看代码里的history，这份代码从2014年改到现在还健壮地运行着，我贡献了2021年的修改记录。

感觉就像是一个建筑工地，盖了一半的房子，从设计师到包工头突然破碎虚空了。赶紧拉起一个新的草台班子，每个人研究自己身边的四平方米，一边摸一边猜以前的图是怎么画的，一边摞上新砖。

我经常看到一些姑娘在犹豫跳槽时纠结是不是对不起老板对不起公司，你以为公司是她再生父母结果一看只是长期PUA受害者；或者什么我不加把劲这个项目砸在我手上，或者带病处理工作生恐麻烦到别人……

怎么说呢，说多了好像显得我特别不热爱工作阻碍人上进，但很多时候……真的对自己好一点，你们全组都挂了公司都能重新搞个草台班子把事情做起来————我目前在这个草台班子里干得还挺开心的，standup时一搞就有人宣布我们做出了什么杰出成就重大改进……

再说了，做不起来就做不起来，公司又不是你搞倒闭的。工作没了能再找，你人没了就是真没了。

这家起初签的是短期合同，续了一次约，加了一点钱，后来他们想再续，但此时我找到了另一份时薪更高的临时工，就果断和这家say byebye了。一年后我搜了一下，当时同组的同事有一半跳槽了，公司还活着。

Last modified on 2023-08-07